当前位置:中国广告人网站>创意策划>战地日记>详细内容
成都,你被谁抛弃(十三)
作者:平沙逐浪 时间:2004-2-3 字体:[大] [中] [小]
听说广告公司要和另一个单位合资成立一个视屏广告公司,按照纪经理的话来讲,就是人类已经进入了高科技时代,广告也视一样,我们要用高科技来武装自己,为客户提供更高质量的服务。我在想,你先不忙那么高调,先看看一些广告公司吧,人家开始配电脑了,我们可以嘛?我知道,这厮一定会讲,慢慢来,电脑会有的。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先满足谈业务需要,搞辆车才是关键,没有车,公司多没有面子呀,让客户见了会笑话我们的,怎么能体现我们大公司的规模。
我们是大广告公司,爬嘛,麻广广也不是这种麻法,要车,还不是为了你娃头的洋盘。就我们这不到三十个人的公司,一年利润也就几十万,要不是上头的总公司觉得有总比没的好,放我们在这里干嘛。
我依旧忙着达美炉具的事情,天天想办法开溜,和岳嵩他们跑到广场冰室去设计和讨论。没有来管理,反正一年这几十万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,公司的户外广告口岸也就那么多,卖出去就不用管了。所以纪经理今天突然把我喊到,叫我到他去一下。我吃了一惊,不会是这段时间,我开溜次数太多,这厮又不是很喜欢我,需要理麻一下我不成。
结果到了会议室外面,纪经理告诉我,总公司正在和美国泛太平洋机构谈合资的事情,对方提出要看看公司的规范化管理,其中问道有没有CI手册。于是商场办公室急忙把CI手册拿了出来,对方要求要听一下我们的解释。我点着头,I see,就是要我在门外候着,泛太平洋公司就CI手册提什么问题,纪经理出来问我,然后再进去解释。
就要开会了,纪经理再次叮嘱要全力以赴,我很正式的也很有力的点了一下头。“对了,”他突然止住了步伐,回过头问我:“我看这本手册也有十多遍了,有个问题,我一直想问你。”
见我点头,他继续说:“这个‘a’代表什么?”
顺着他的手指,我看了一下CI手册,很轻松的回答,“这个‘a’代表一个单位值。”
“喔,我知道了,一个单位值,就这样?”
“是呀!”我彻底服了你,这叫看了十多遍,妈哟,不知道嘛就说噻。我再外面呆着,一直到会议结束。中间纪经理反复出来,我一一解答着,但是我清楚了一点,就是这本CI手册的用处。我很失望,可以失望到了极点,曾经听说过这样的说法,但愿CI在中国,不要最后落得和QC、TQC在中国一样,最后都变成走形式,现在看来,我有点相信了。
成都一般到了一、二月份的时候会很冷,在11、12月份还没有太多的感觉。成都很少下雪,就是下,也不见得有多大。但是时间到了11月份,已经可以感受到秋的神韵了。百盛购物中心的大减价依旧持续着。在国营商场看来,这是不可取的,因为国营店靠的就是长久以来在群众当中建立的信誉。商场生意好的不得了,百盛和太平洋的店门也一样快被踏破了,盐市口到春熙路一段依旧保持着商业黄金地段的地位,谁也动摇不了。
娟娟给了我一张她在春天照的照片,她穿着件绿色的衬衣,文静地坐在一片草地上。我猜想一定是她和全家到天回镇植物园去耍的时候照的。我很喜欢,小心翼翼的用剪刀把照片修改到钱包需要的尺寸。
我时常有意无意的拿出来看看,搞得莫海他们几个几乎全部看过了,他们又多了一个开我玩笑的机会。
看着同仁路两边的树木开始落叶子,我不禁有点伤感,据文人墨客们形容,秋天是一个多愁善感的日子,我又点体会了,但是伤感什么,我自己也弄不醒豁。和岳嵩一起搞完达美炉具的一些工作,我们在同仁路上的一个小面馆简单吃了晚饭。小面馆的旁边居然开了家书店,老板吆喝着,我们就进去逛了逛。岳嵩也是爱书的人,他一眼就看上了一套三联出版社的《美国往事——感动过一个国家的文字》,里面收集了美国历史上许多著名的文字。老板大声称赞岳嵩有眼光,并说小店新开张,给你打个九折。
我们从书店出来,骑上车向八宝街方向前进,迎着风已经可以感受到风中夹杂的一丝凉意。
我们从书店出来,骑上车向八宝街方向前进,迎着风已经可以感受到风中夹杂的一丝凉意。我们在风中谈着理想,谈着未来,谈着现在的种种不平。这个世界始终不是不是因你我而生,只能把牢骚在日间的生活中,尽情的发泄。
娟娟开始很经常的打打电话了,我完全变成了她的保镖,只要她上下班,我一定提前在银行门口接她。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的女朋友了,终于在一起去逛天座商城那天,我用右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左手,她没有挣扎,在忐忑不安之间,我悄悄的瞟了她一眼,她似乎没有丝毫的感觉,依然兴致勃勃的看着商品,我在激动之间,不知道是该继续握住她的手,还是应该适可而止的放开。我又听到了那首歌曲:
“昨日象那东流水
离我远去不可留
今日乱我心 多烦忧
抽刀断水水更流
举杯消愁愁更愁
明朝清风
四漂流
……”
送她到家的时候,刚到一号桥,她竟然对我说:“我们下来走一会儿,好不好?”我自然是同意的。一号桥破破旧旧的,没有整治以前,这里很难谈得上什么景致。一路上我们只是讨论她今天买的鞋,这双鞋子花了我98元钱,今天我似乎学乖了一些,在营业员开单的时候,就已经准备好了人民币。她开始很反对我给钱,但是当我交了款以后,她没有再说什么。这双不高的高跟鞋,是浅绿色的,款式非常素雅。
其实娟娟这个人本身就透着一种素雅,她很少化妆,即使化妆,也是谈得几乎让人看不出来的谈妆。长发很自然的达在背后,谦谦的笑容总是洋溢在她的脸上。正如她一直喜欢的戴望舒的《雨巷》一般,散发着一丝清香。
她在给我看了《再别康桥》以后,又介绍我认识了戴望舒和他的《雨巷》,直到今天,我所认识和了解的戴望舒,就只有《雨巷》。
几年以后,我一个人出差到了宁波。在宁波的三江口旁边,我找到了一条不足两百米的小巷,古老而质朴,保留着完整的明清建筑。小巷两边全是高墙和大宅门,布满着鸳鸯和龙凤的装饰。整个巷子散发出历史幽思的沉香,这条小巷叫东胜街,后来被宁波市政府指定为重点历史保护文物。
我第二天就带着相机来到了小巷,在拍下第一张照片的时候,我看见离我最近的一个大宅门里,一个老人探出身躯望着我和我的相机。老太太很矮小,小小的脚让我可以感受到当年她裹脚的痛苦和坚持,皱纹布满了她的身躯,我想起了一位作家的形容,岁月残酷的用刀把沧桑刻在她的身上。她的眼神充满了对现代社会的排斥和迷茫,我知道她再也寻找不会当年的印记。
我把相机对准了她,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,她苍黄的开始逃离现代社会的产物。
放学的学生一蹦一跳的穿过小巷,历史真的在这里交汇,所呈现出来的是对过去的回忆和对今天的沉思。那一刻,我想起了《雨巷》,还有娟娟。
那个时候是江南的梅雨季节,雨,说来就来了。第三次我来到小巷的时候,独自撑着伞,那天是我刻意在雨中来到小巷,我只想回味娟娟为我讲述戴望舒和他的《雨巷》的那一刻。娟娟告诉我,雨中的女子是忧伤的,是最多情善感的,也是最美丽的。
“你知道吗?江南的建筑是和成都的不一样的,江南永远透着小家碧玉的温柔,而成都永远是一个让人可以忘却一切的城市,它有它大气的胸怀,但是也有它不思大步前进的休闲,它深厚的文化底蕴促使它是一个充满着沉积物的老人,但是它又可以轻易褪去这些沉积,在沉重之间轻松而潇洒的生活着。”
我盯着她,细细的听她述说着对成都的评论。我感觉她说的很好,我是说不出来的,但是又是和她一样的感觉。对于成都,我唯一可以记住的就是它的休闲和放纵,但是在这些以后,还能够让人记住的是什么呢?
我看着在街灯映照下的她,圆圆的脸上洋溢着动人。
她突然脸红起来,“我也不知道,乱说的,说给其他人听,会被笑死的。”
“我不会笑的。”我回答她,那时的我完全不会想到以后会站在这个曾经讨论过的江南的土地上。
我闻到了小巷在雨中的气息,我很想对娟娟述说我的感受,可惜她不在身边。我带着我相机跑遍了浙江的几个城市,杭州、宁波、绍兴、余姚还有舟山,没有再找到这样的一条小巷,那天我在这条短短的东胜街上足足拍了三卷胶卷。
我已经不太记得那晚上在一号桥,我们更多的谈了些什么,我只是记得,那晚我总是想起握住她的手的感觉,我把她的照片从钱包里取了出来,看了很久。
成都开始冷下来了,我开始穿上外套,还有背心,早上骑车上班已经可以感觉到寒冷扑面了。我其实并不喜欢夏天,热气腾腾的感觉,就像生活在潮湿的水蒸气世界之中,时常大清早就感觉浑身上下湿渣渣的,怪不舒服的。现在很好,凉风一吹,感觉人比以往清醒百倍。
商场旁边的几家商场生意一样兴隆的不得了,成都人往往到了年底,就逐渐开始大势购物。我一直弄不醒豁的就是,成都向来不是一个高收入的城市,但是这里的人却显得特别的有钱,不仅麻将打的相当大,五么二加打缺,都还过瘾,还要再加上个血战到底,听起来就吓死我了,更不消说让我搞懂血战到底是啷个打法。莫海时常晚上开上车把我和周建豫和冯晓钢去人民公园旁边吃海鲜,这种时候不用说,绝对是莫海在牌桌子上赢了钱。他在他们队上是出了名的麻将杀手,再加上他喝酒很厉害,一个人可以整脱一斤白酒,从此得了一个“莫一斤”的雅号。但是莫海身上时刻透着典型的成都人的脾气,对朋友总的来说,相当仗义,他常说牌桌子上赢的钱如果独自拿去潇洒,二回子绝对会麻脱,更不要说啥子再赢钱了。
拍摄成都的照片基本上是被麻将场面、喝茶的场面还有一些其他休闲的场面所左右。好吃、好玩、美女多成了成都的所有定义,但是成都人也似乎乐于承认这一点,并不在乎和其他城市之间的竞争。
在达美炉具我们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麻烦,卢伯伯觉得自己对设计不是很在行,于是确定标志和标准字以后,让我们马上展开基础系统的设计,同时以后的设计都交给厂里广告科的贾科长审阅就行了,他通过就签个字,我们就可以去找卢伯伯要钱了。
其实我们也是第一次做VI,完全没的经验,只好照着商场的VI手册依葫芦画瓢,好在小胡有一定绘画功底,加上电脑玩的熟,做出来也和商场的VI手册八九不离十,相当接近。我们兴冲冲的拿到达美炉具,贾科长只看了一眼,就指着上面的标志和中文标准字的横式组合说道,“这个组合不对,标志和中文字之间宽了两毫米!”我和岳嵩两人差点没把茶水喷出来,你虾子仙人板板的,用眼睛都可以把两毫米看得出来,太厉害了嘛!
贾科长大约四十岁上下,一副老美工的样子,第一次见面,就给我和岳嵩说,他已经干了一辈子美工,深悟广告之道,也算是中国广告的资深人员。他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:“很多老板都要我去给他们厂头的广告部指点指点,我一指点,他们的广告就要好的多,这个不是我自夸,我去的厂子的老板都这种说。”接下来又时间的话,他一定要提一提他的成功案例,“要晓得,成都原来有个化妆品厂,就在我们厂隔壁,一直广告不好,今年年初我去给他们说了一句广告语—蓉鹃化妆品,成都名牌!结果反映好得很,看过的人都说,记得到!那个老板死活要给我钱,我不要,他硬是给了我一千块,所以你们和我合作,保证你们提高很快。”我但是很纳闷,贾科长公然干私活,不怕呀,那象我们跟作贼一样。后来我注意到了,他每次给我们讲的时候,卢伯伯肯定不在,但是这厮好像不怕我去翻嘴吗?
说到CI,他更是得意,他说早在十年前他就接触CI了,那个那个老板当时就叫他给做了一套,结果反映好得很,看过的人都说,设计的好!那个老板死活要给他钱,他只要一点工本费,就一两百块钱,但是那个老板硬是给了他五千块,还直说给少了,所以所以我们和他合作,保证我们提高很快。
我和岳嵩一直在想这个贾科长一直吹嘘自己本事高,然后不住的提到钱,是为了什么?我们想烂脑壳,只有一个结论,这厮想要回扣。
我和岳嵩一直在想这个贾科长不断吹嘘自己本事高,然后不住的提到钱,是为了什么?我们想烂脑壳,只有一个结论,这厮想要回扣。我和岳嵩对这个贾科长完全没有了好感,一见到他就觉得很是恶心,回扣自然是不敢给他的,难共才两万三,还要和几个兄弟、小妹一起分,加上成本,整死也不敢给这厮一分钱回扣。那段时间,我常说的一句话就是,他虾子以为我们是抢银行的嗦;岳嵩也常常不住口的说,我又不是印钞票的。
后面的工作总之越来越难,估计贾科长见我们丝毫没有一点表示,早就鬼火冒了三丈高。他开始什么“缺点”都要给我们指出来,说是为了我们好,免得以后为其他客户服务的时候,被人家指到鼻子骂,他贾科长已经是很好说话的人了,别人就不敢说了。看着他阴不阴、阳不阳的样子,我们真的想揍他一顿。连我们这点钱都不放过,这虾子一定是常常干这种事情了。
星期五的时候,我一个人把全部按贾科长的意思修改好的稿子送到达美炉具。在贾科长办公室足足干坐了一个半个小时,这厮才吐着酒气,挑着牙签,漫步走进来,“来了嗦。”这句不冷不热的话算是问过我了,我不禁有些冒火,妈喔,来之前给你虾子打了电话的,叫你等到,你虾子才几点嘛就出去吃饭了,诶,十二点下班也还差五十分钟噻,我就被你撩起,从十一点半开始坐冷板凳,又不晓得你虾子好久回来,饭都没吃,好歹你虾子要作个面子活路噻。
我暂时忍住气,还要这个虾子拍板,不敢对他歪,只有认了。恭恭敬敬的把应用系统递到贾科长手头,他懒洋洋的接过来,先愠了口茶水,然后翘起二郎腿,开始看手册。我不晓得他要还看个啥子名堂,该修改的都按照他的意思修改了,不可能再有噻。
但是这种话硬是说不得,不到三分钟,他抬起了头,“小任,你们啷个办事不认真喃?”我吃惊得盯着他,这个虾子硬是看出了啥子毛病来?
他叹着气,摇着头,用手指着基础手册对我说:“这个设计稿连出血位都没有给我留,我啷个去印刷喃?”我差点又把矿泉水喷了出来,当时就想骂出来,这是还是设计稿的嘛。他似乎看出了我脸上的愤怒,微微一笑,“年轻人,这点小事都马虎了,你说,你们还能办啥子大事?”
我完全是没好气的给他解释道,“贾科长,这个是设计稿件,到交给印刷厂印刷的时候,他们的排版人员会给我们调出血位的。”
贾科长抬起眼皮,“你晓不晓得啥子叫提高效率,我那个时候又去印刷厂再给你们校稿去,那我的工作还做不做,你给我工资嘛!”
听到他这样说,我已经快忍不住了,我心里很清楚,这个虾子今天就是存心找茬的。我不得不再解释一遍,“贾科长,这个CorelDRAW软件很灵活。最后加出血版的时候,不会影响到已经搞好的地方,到时候交给印刷厂印刷,他们的排版人员会给我们调出血位的。而且人家很有经验的。”
“你说不影响就不影响嗦,嘿,奇怪了,我头次听到,你本事还大喃。”他知道我已经被急怒了,开始阴阳怪气的说话。
“小伙子,我吃的盐巴比你喝的水还多,你们这种办事态度,我啷个敢认可你们?”他一副比我们还无辜的样子把我盯到。
“贾科长,我已经给你讲了,现在没的这个必要,到交给印刷厂印刷的时候,他们的排版人员会给我们调出血位的,你放心好了!”我感觉自己的的脸已经很烫了,心开始跳动加速。
“放心?你们现在把这个事情都搞成这个样子,我咋个放心?”他完全一副要置我于死地的样子。
我开始反复解释,但是他的声调越来越带着轻视和冷漠,阴一句、阳一句的刺激着我,他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,今天,你虾子喃,也不要想签到字!
我的矿泉水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喝完了,说了这么久的话,口也干了,又饿了半天,我感觉自己快崩溃了,“姓贾的,你到底要爪子?”我实在忍不住了,在突然间大吼了起来。
贾科长停住了手上所有的动作,“噎,给我吼起来了嗦,哼……”他盯着我,我知道他赢了,这个就是他想要的局面。
“不是我想要爪子,”他冷笑着从桌子上拿起了手册,“做不好工作,想拿钱,想骗嗦!”
“你说啥子喃!”我知道我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,反正局面也到这个地步了。
“我!不-想-爪-子,”他一字一顿的说道,“拿走,发脾气,你这种人我见多了,你以为吼两句,我就怕了你了!”他一边说,一边把手册往我身上塞。
“你要爪子嘛,老子做的这么辛苦……”我象疯了一样把手册向他反塞。
贾科长打断了我的话;“老子!你屁娃儿还够不上资格!给老子滚!”他更用力的把手册往我身上塞。
看着正在变形的手册,我更火了:“你骂啥子喃!哪个是屁娃儿?”
“骂你又爪子喃?”他仗着气力,把我使劲向门外推,“给老子滚!”
我拼命反抗着,嘴里也开始漫骂,“你这个屁人喔,老子哪点得罪你了!你屁要整我们!”
办公室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,没有人来劝,大家象看热闹一样对待我们两个。
我实在没有了力气,没有吃饭,又被他使劲向外推,一瞬间,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巨大愤怒,突然间挣脱了贾科长的手,举起自己手头的手册,狠狠的向他砸去。
不知道是他没有反应过来,还是吃了一惊,手册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。他大叫了起来,“你这个小杂种敢打老子……”
他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领,一拳向我打来,我完全避不开,被拳头重重的打在了脸上,疼痛还没有消,我就感觉眼前一片模糊,我很自然的抬起了脚,向着贾科长的方向踢去。
办公室外的人知道再不劝阻,可能说不过去了,于是涌进办公室,把我们分开。办公室外的人知道再不劝阻,可能说不过去了,于是涌进办公室,把我们分开。我这一脚肯定是踢到了他,但是踢到啥子地方,我不知道,我的眼镜被他一拳打到的时候就不晓得飞到啥子地方去了。我只是感觉自己被人使劲的拉着向办公室外移动。我听见他不断的大骂,“小杂种,你敢打人,老子就是要弄你,你敢爪子!”
接着我听见他开始大声倾诉,“你们看到了,我好生给他讲,他工作不负责,不仅不接受意见,还骂人,甚至打我,这种小杂种,你要收得到钱,老子不姓贾!”
我大声反骂着,“哪个是杂种,你虾子才是杂种,你这个屁娃儿!老子就是要打你,你太过分了!”
一个人突然用手掐住我的脖子,“你娃儿嘴巴放干净点!”接着我听见有人在喊,“把那个屁娃儿赶出去!”
“放开我,”我大声的喊着,使劲地挣扎着,但是一点用也没有,几个人很快把我推出了办公室,然后向楼梯口推去。
我使劲的反抗着,“你们爪子?我的眼镜……”
人群乱着,什么声音都有。
“让他爬!”
“把这个屁娃儿赶走!”
“滚……”
这个时候,我听见贾科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,“你们等一哈。”所有人暂时停止了动作,我在朦胧种见到贾科长从办公室冲出来,把手册向我砸过来,有人大声叫好,“对,就是要这种收拾这个屁娃儿!”
我闪身避开了手册,然后抬起脚,想把它踢回去,但是两边的人按住了我,我继续拼命反抗着,但是成效越来越小,有人大声怒斥我:“你虾子给它捡起来!”
贾科长冷冷的说:“管球得他的喔,他要捡就捡,不捡就爬!给老子滚!”
有人使劲按喔的头,我大骂了起来!接着有人给了我头上一巴掌,我使劲想挣脱我的手。
“你们在爪子?”我听见有人在我背后大声的问,一时间,所有人都住了手。我听到有人叫我,“小任,发生啥子事情了?”
我抬起了头,看见卢伯伯的司机王鹏站在我面前,王鹏不仅认识我,也认识我老爸,第一天到达美炉具来吃饭的时候,卢伯伯也叫上了他。
我想哭,很想痛哭,我知道现在之所以眼睛是模糊的,一般是因为眼镜不见了,另一半就是因为自己终于见到一个认识的人,终于有人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,终于我可以陈述了,我的鼻子开始酸楚,眼泪已经在眼眶里彭湃了。
(二十)
那天,我最后也没有吃成午饭,王鹏向我了解了一下事情,帮我找回了眼镜,捡回了设计稿件,然后开车把我送回了商场。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情,就是给卢伯伯打电话,可惜他不在。
在王鹏的车上,我的眼睛一直是红的,奇怪的是反而不想哭了,想打人,这个念头一直徘徊在脑海里。王鹏盯着我说,“下次要冷静些,听到没有?你在那儿,不认识几个人,万一你被伤到了,卢总啷个向你爸爸交代?”我没有再给他解释什么,见我没有吭声,他叹了口气,“我也晓得你做的认真,但是凡事要讲方式方法,对不对。”
下车的时候,他给我买了听可乐,“不要想了,没有啥子得,又不是啥子大事。回去我会给卢总反映,他会了解清楚的,他对你们的认真还是很满意的。今天周末,回去好生休息,嗯?”我点了点头,看着他开车离去。
给岳嵩和小胡讲完整个事情的经过,他们没有出声,过了很久,岳嵩叹了口气,“没得办法,遇都遇到了,做的下去就做,做不下去就算了。”那天我一直处于情绪激动之中,打人的念头迫使我和岳嵩、小胡分手的时候,一句恶狠狠的话出口,“老子一定要砸那个屁虾子!”
岳嵩笑了起来,拍着我的肩膀说,“哎,算了,我说你呀,我们都不在乎了,你还生什么气?我们都知道你尽力了,遇上这种浑人,又啥子办法喃?”
岳嵩和小胡把设计稿拿走,重新把它弄好,我在极度的愤怒中回家了。
周一下午,我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卢伯伯,本来想向他说明事情的原委,但是他很简单的说,“小任,我正在开会,过会儿我打给你。”这一等,就等到了下班也没有见卢伯伯给我电话,我完全不知道这是凶是吉,难得那天我直到六点过才离开公司。挨到快下班,还给卢伯伯办公室又打了一个电话,但是没有人接。
推着自行车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,我还刻意看看腰杆上的传呼,啥子信息都没得,我叹着气,骑上了自行车。
成都越黑越早了,冬天终于来到了这个古老的城市。晚上我很少出去,迪厅是我不喜欢,甚至有点反感的地方,除了唱歌、喝酒,那个时候的我似乎没有更多的业务爱好。电脑那个时候距离我还很遥远,一来不会,二来价格太贵。
娟娟曾经有一次把我带到她姐姐男朋友的单位上,叫我陪她学电脑,我折腾了半天,除了学会在盘符命令后面输入‘Win’,然后使劲按下‘Enter’键以外,就是知道了电脑长的什么模样。不过那时的电脑和今天相比,确实显得落后,一个Windows3.2已经让人们津津乐道了,其实说起来功能实在很低。到后来我学会操作电脑的时候,Windows95也还没有产生。但是我总结出一个学习电脑的重要经验,就是一定要不顾一切的迷上电子游戏,在娟娟姐姐男朋友那里,就是缺少了电子游戏,所以我没得办法学会。虽然这个理由完全是不合逻辑,但是毕竟我为了打《三国志四》和《殖民计划》,终于学会了使用电脑,确实真的。
我这个时候的工资实在微薄,想要买一台电脑绝对是梦想加理想,暂时实现不了。之所以突然想起了电脑,实在是受了贾科长那厮的气,说实在,他虾子尽是拿他电脑上的无知来镇压我,偏偏我也是个电脑白痴,加上社会经验不足,完全没有了招架。这个时候的心里对这件事情的解决也是一片模糊。
第二天下午,周建豫跑到了办公室,他告诉我他马上要去一间房地产公司上班了,一个月大约有2000元左右,我有羡慕的眼光把他盯到,“噎,哥子有前途喃!”他是在10月间从商场辞职的,他觉得在商场很烦,他和苏苏是同一个经营部的,对于自己在商场的前途,他们两个从来没有看好过,于是他率先作出抉择——离开。在耍了二十几天以后,终于找到了一个工作。
我陪他一起穿过商场向大街走去,他显得很轻松,一副离开了受压迫的地方,准备在新空间大干一场的样子,我最羡慕他的是他的工资以及他离开商场的决心,我一直怀疑如果我也辞去这个铁饭碗,父母会不会生气,其实最终说来也是自己没有下定决心。数数商场一个月工资加奖金,也就是六百多个大洋,比起周建豫即将开始的一个月两千大洋的薪资,实在是没法比。
见我一脸羡慕的样子,周建豫笑了起来,“锤子,你就辞职了吗,这个屁广告公司有个球的呆头。”
“再看看,再看看……”我不知道该怎样诉说自己的矛盾心理。
“看啥子,有啥子好看的嘛,”每当我说这种话的时候,周建豫就会训我,“不想呆,就走噻!”
想想也确实,刚刚参加工作时,经理们为我们所描绘的重重美好,现在看来,永远是海市蜃楼,美丽,但是是永远得不到的。
周三的上午,我和岳嵩两个人跑到商场外面的公用电话处,给卢伯伯打了一个电话。幸运的是,卢伯伯在。谈到那件事情,卢伯伯笑了起来,“小任,你还年轻,凡是不要冲动,贾科长再咋个说,也是你们的前辈噻,应该懂得尊敬,他再有不是,也不应该动手砸东西噻,更何况那个是你们的成绩。”
我的声音很些发抖,一提起这件事情,我就充满了激动和愤慨。岳嵩从我手里拿过电话,继续把我们的担忧和猜测很平静的讲给卢伯伯听,卢伯伯在电话里一声不吭的听他讲完,然后问我们什么时候得空,把手册直接送到他那里,由他看看。接着他告诉我们社会是复杂的,有些挫折受了比不受的好,不管怎样,要好好把达美炉具的CI做完。
事情基本上就这样解决了,我们两个第二天就溜出公司,把手册送到了达美炉具,卢伯伯在办公室等着我们,因为早知道我们要来,他把贾科长也叫了,当着我们和他的面,他叫办公室主任也参与审稿,要我们双方以后要多沟通,卢伯伯的话说得很艺术,他说他认为这次事情的发生就是因为双方沟通不够。我一直怒视着贾科长,而他完全对我视而不见,不断的称赞卢总说的对。
岳嵩知道我心里还有气,所以完全代表我们两充当了发言的主角。
最后卢伯伯很爽快的在设计稿上签了字,同时不断的说我们的工作做的认真。我松了口气,第二阶段的工作总算结束了,但是我知道,以后贾科长这厮不会再给我们好果子吃了,唯一的希望只能依靠新加入近来的办公室主任。
临出办公室,卢伯伯要我和贾科长握握手,我极不情愿的和这厮简单握了握,不想这厮突然冒了一句,“喔,年轻人,你晓得,我也是为了公司的利益。以后你们如果还是没有做好,我不会发脾气,但是我还是会坚持原则。”
我一听,又想骂他了。岳嵩悄悄拉住我的手,接过话头说:“是,是,贾科长,你坚持原则,实际上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,这个我们是晓得的。刚才卢总也说了我们到目前做的不错,所以以后我们只会做的更好。”
卢伯伯笑了起来,“好了,不说那么多了,都是为了达美炉具,事情也过去了,今后就多沟通,一起努力。”
回到成都,岳嵩拉着我,叫上小胡,去牛王庙吃怪味面。
“哎呀,平生,还有啥子气头嘛,卢总把字都签了,他娃儿也不敢再说啥子,最多也是以后整我们,我们小心就是。”岳嵩一直对我这样说。
我不停的数落贾科长,小胡说话不多,但也不住劝我算了,不要再想。
事实上,我后来所遇到成都企业的广告部负责人,往往比这个贾科长有过之而无不及。后来我听一位朋友说,他代表公司和某成都大型企业谈广告合作事宜,不想广告部经理私下问他,你个人敢不敢开一间广告公司,他不解的说,啷个不敢。
广告部经理一笑说,好,敢就好。只要你开了公司,给我40%的股份,我立马把广告给你做,你想你靠到我们这个大公司了,你还会垮吗?
朋友不解的问他,你准备投多少钱,然后得到这40%的股份。
广告部经理笑得更是灿烂了,你呀,不懂行。我啷个要投钱,钱是你投噻,我说了是你自己开公司。你要晓得,人家开好公司,要给我50%的股份,求我把广告给他们做,我都没干。为啥子喃?我觉得你这个人还比较专业,比较实在,我愿意跟你合作。
成都的广告说起来很是让人伤心,在这片土地上,没有人会认真听取你对企业销售的意见和帮助,有的只是回扣和股份,你在专业方面如果谈的过多,最后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赞扬你的理论知识很高。后来麦肯光明进驻成都,原以为它的到来可以改变成都的广告现状,但是它最后还是放弃了成都。至于什么原因,众说纷纭,部分成都广告人最为得意的是,逢人就说,你看什么国际化公司,什么4A公司,不懂行情一样完蛋。说实在的最后完蛋的是谁,也许到今天也不能有定论,但是有定论的一点是,成都许多优秀的广告人选择了离开,不光广告行业,其他行业也是如此。
这其间充斥着高校各类“名师”的高谈阔论,一见到企业主,张口就是广告策略,闭口就是4P,指天就是可口可乐的成功,指地就是IBM的辉煌,讲的企业主一愣一愣的,以为遇到了高手,回家细致一想,啥子都没有听到,全是空空导弹。
到了九九年,教授们的版本开始升级了,就如同Microsoft把Windows95升级成为Windows98一样,增加了不少全新的功能,张口就是IMC,闭口就是CSM,指天就是ERP带来的成功,指地就是MIS促成的辉煌,讲的企业主依旧是一愣一愣的,仍旧以为遇到了高手,回家还是细致一想,啥子都没有听到,依然全是空空导弹,对企业毫无用处。
在这个年代,所谓广告人和企业主之间达成的默契就是,什么是实战的广告,就是回扣加提成。成都报纸上大大小小的广告公司招聘广告,谈到薪资,全部是几百元钱加提成,而且多数广告公司的组成也就是业务员和老板,什么策略人员、文案、媒体人员,要来干什么,好一点的加几个设计,说好听一点,公司短小精干,说难听一点,无非就是穿一笔是一笔。
从牛王庙回到城里时,已经是华灯初放了,成都的夜色是很美丽的,它没有重庆那样星星点点充满层次的炫目感,也没有上海光彩耀眼绚丽夺目的辉煌感,它有的只是充满沉积的平静感,象一个老人悠闲的坐在家门口,慢慢的摇着蒲扇,用一颗宽广的心注视着世界的变迁。
我们把车骑得很慢,看看人民南路两边的路灯,向南方延伸,我说我从来没有向南方走过,岳嵩笑了,他说我也没有呀,但是我是从北方来的呀。小胡看着南方,喃喃的说,长这么大,还没有去火车南站看看。我们都笑了起来,火车南站,一个在成都曾经十分出名的火车站,听老辈人讲过很多,但是却连它长什么样都一点不知道。
由于天气渐渐冷了起来,街上的人也渐渐的少了,成都的夜也渐渐变得过分的宁静。我很喜欢这种静,一个人在书桌前,听听歌曲,看看书,屋外的寒冷没有办法透进到屋里,让我可以充分感觉到家的温暖。
(二十一)
星期一上班的时候,我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,公司的会计神秘兮兮的告诉我,“小任,听说要把你调到视屏广告去。”
我吃了一惊,早就听闻那是一个谁都不愿意去的地方,因为对方出钱多些,管理是有对方出面,而且要值夜班,完全不是一个好差事。“真的啊?你啷个晓得的喃?”我问她。
会计慌忙挥挥手,“我也不晓得哈,只是听人说的。”
“你听哪个说的嘛?”我继续问。
“哎,也不是听哪个,公司里很多人都晓得了。”她一副很为难的样子,“反正你晓得就行了,小心点噻。”
“喔……”我突然觉得世界上最不幸的事情降临了似的。
我懒洋洋的拿起茶杯,去泡了茶,坐下来想找《成都商报》看看,好平静平静,这个消息要是确实的话,我真是觉得失望到几点了。
抓起报纸,只是翻了翻,觉得实在没有心情看下去,就把它简单折了下,丢在桌子上,起身向办公室外面走去。
“哎,你又出去晃啊?”会计小声的问。
“呆在这儿又球没得事情。”我没好气的回答。
“小心等会儿,老纪找你。”
“他找他的好了,找不到锺我传呼噻。”我没有回头,径直下楼去了。
上午十点的大街上人不多,我一个人站在天座商城的入口处,看着熙来攘往的车辆,还有对面大方广告那个大大的“茫茫人海 呼之欲出”广告牌。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,在成都就很少看得到蓝天和白云。
突然想卖包烟来抽抽,其实我是不吸烟的人,吸烟人所谓的那种感觉,我完全体会不到,但是现在的我感觉左右都空荡荡的,我想证明自己还存在。小巷的口子上有个小小的烟摊,我过去买了包三五和一个打火机,然后回到护栏边,以很生疏的动作点了一支烟。
我不敢把烟吸到身体里,因为我几乎不吸烟,烟会把我呛得难受的。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忧伤和失落,一直想想爬,现在却要面临掉下去的境地。
虽然还没有正是宣布,但是我很清楚这几个会计、出纳的消息往往是准确的,平日里她们没有什么事情,这些成为她们的一种乐趣。